離去

 

三月底的時候，我辭掉了所有音樂教室的教師職。期間有和一些孩子道別，有些則沒有。一直以來，藝術，音樂、繪畫、舞蹈、文學、香水，都是我鍾愛的，尤其是音樂和文學，是我接觸最深、最喜歡的。

 

為了打造我夢想的家，我要創造我自己的家人、住在我熟悉喜愛的地方，經濟是很沉重的一環。為了享有自由，我從未有過所謂「穩定」的工作，自始至終都是自由業，沒有拿過年終或是三節獎金，經濟是很沉重的一環。

 

在逃離了老家的枷鎖後，我嚮往飛翔、嚮往自由無拘束的日子，乘風翱翔的這些年，快樂也悲傷。

 

*辭職還需要交接好才算辭職完畢，等待著交接的期間，我逐漸有越來越多時間可以投入文字的創作，用我的筆寫下心之所想、留下我的意念。坐在桌前，音樂伴我左右，我還是像關在琴房裡一樣，享受著孤單、默默耕耘的時光。

 

有些孩子，與他們感情較深，在上課的歲月中，我們可以說是用盡心力在做交流、溝通，相互碰撞出璀璨的火花。離別後未必不會再相見，但相見後肯定沒辦法再回到當年的眼神、默契甚至是笑容。

 

這樣的分離，是感傷的。

 

有些孩子，與其說是與他們調性不合，不如說是家長這塊巨大的阻礙，深深隔開了我們的情感連結。我們的交流生疏僵硬，只是一板一眼的照表操課，時間到了就下課，頭也不回的離去。

 

這樣的分離，是抒了一口氣的。

 

*隨著學生一點一點減少，我感到心理的負擔也一點一點減去，我可以專注的練琴、寫作、閱讀，呈現我內心的情感，代替我不善交際的嘴，由藝術為我傾瀉而出。

 

其實教學生這塊，如果能放寬心，記住「少做少錯、不做不錯」八字箴言，是個滿輕鬆的工作。不過八字箴言還不夠，有些家長不滿妳管太嚴、喊著要快樂學習，管太鬆又抱怨怎麼沒給他小孩各種檢定、比賽、參加音樂會的機會，所以還要記得這六字「左耳進，右耳出」。

 

一共十四字，是在我徹底對教學絕望後開始實施的策略，以便讓自己心裡好過點。這十四字運用得宜，那麼就能輕鬆快樂的上下班了。無奈我是那個不放過自己的人，這十四字箴言總沒吸收進靈魂裡，使得絕望一次次堆積起來。

 

絕望的高塔越疊越高，在天際搖搖晃晃的，有時一陣強風襲來，眼看就要倒下……最後還是死命的挺了起來。原想，大概哪天龍捲風捲起這座塔，再重重摔下砸個粉身碎骨的時候，就是我辭職不幹了的時機點。

 

結果出乎我意料之外。

 

三月底的某個夜晚，一滴露珠墜落在塔尖上，隨著露珠的滾動，高塔逐漸傾斜……在露珠滾下破碎的那一刻，高塔也幾乎在同時一起擁抱地面，漫起濃濃煙霧。

 

一個老師的離開，對家長來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，但對孩子、對老師不是。師生才是實際處在這段關係裡面的當事人，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當事人親身體驗過，其中的遺憾只有當事人才咀嚼得出箇中滋味。